扯开塑料薄膜，用小吸管戳破瓶顶上的锡纸，然后三两口吸掉酸甜的乳汁。在回味地咂咂嘴的当头，上亿个你见所未见的“干酪乳杆菌”，就会前往你的小肠。这种饮料有数不清的商品名，据说可以“帮肠道做运动”，喝了之后“吃饭就是香”，正是居家旅行必备的“健康快车”——我们一般称之为“养乐多”。
那养乐多是怎么帮肠子做运动的呢？这个还真不好说清楚，我们一会儿再谈。总之先说一下这个干酪乳杆菌吧。
你的童年是不是也离不开这种小瓶子？| 图片来自：Radical Mallard / Wikipedia
制造美味的细菌
干酪乳杆菌的学名是Lactobacillus casei，词根Lacto是拉丁语中“乳”的意思，这一类细菌能将碳水化合物发酵成为乳酸，形体细长像杆子一般，故得名乳杆菌。
干酪乳杆菌：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细菌。| 图片来自：Mogana Das Murtey and Patchamuthu Ramasamy / Wikipedia
利用微生物发酵储藏、加工食品，是人类饮食文明中的普遍现象。从四川炒菜炖菜的泡椒，到德国巴伐利亚佐猪脚的酸菜；从欧亚大陆游牧民族的酸奶，到欧洲修道院的啤酒、葡萄酒……很难说谁最先发明/发现了这一现象。事实上它是人类文明共同的结晶。当无害的乳杆菌在食物中大量繁殖，便可挤走那些有害的菌群，食物得以长期保存，同时还能获得特别的风味。
我们这里讲的干酪乳杆菌亦是如此。casei来源于拉丁语中的“奶酪”一词，这种乳杆菌在若干种奶酪中都有发现，最鼎鼎大名的就是英国萨默赛特（Somerset）的车打芝士（Cheddar Cheese）了。发酵成熟之后的车打芝士质地略硬，味道香醇，不管是佐面包还是做菜，都十分经典百搭。
车打芝士 | 图片来自：Pixabay
在微生物学开始蓬勃发展的20世纪初，丹麦生物学家欧拉-杨森（Orla-Jensen）发现了这种菌并为之命名。但这个菌声名大噪，还得等上好几十年的时间。这就不得不说到另外一个人，埃利·梅契尼可夫（Elie Metchnikoff），一个特别爱喝酸奶的诺贝尔奖得主。
友善的益生菌
那个诺贝尔奖和酸奶没有关系，而是因为梅契尼可夫发现了白血球的吞噬作用，不过他对微生物的兴趣非常浓厚。他旅行到保加利亚，发现那边的人似乎很长寿，秘诀呢……他觉得好像跟喝酸奶有关。
于是他提出，体内“有毒的细菌”会导致衰老，而乳酸菌恰好能帮助人们抵御这些细菌，所以人们应该多喝酸奶。他身先士卒，每天一杯，成功活到了71岁，已经大大超过当时人们的平均寿命了。
梅契尼科夫被誉为“自然免疫之父”。| 图片来自：George Grantham Bain Collection / wikipedia
梅契尼科夫对了一半——人们体内确实存在着数量巨大的各类细菌，其中有益的菌群对人体健康十分重要，特别是肠道菌群的平衡，对于消化吸收营养物质非常有帮助。实际上，干酪乳杆菌存在于人的肠道和口腔，确实是一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消化的细菌，也就是所谓的益生菌。前面提到的车打奶酪的干酪乳杆菌，最早是来源于牛的胃（不过现在已经实现了工业化生产）。
干酪乳杆菌能够在比较广的温度和酸碱范围中存活，能够促进嗜酸乳杆菌（Lactobacillus acidophilus）的生长，产生淀粉酶、更好地消化淀粉等糖类，缓解消化不良、腹泻等症状；也有研究表示，益生菌可以调节免疫系统，增强人体免疫力。
酸奶从中亚地区的地方特色食品，一跃成为风靡全球的“健康之星”。| 图片来自：Pixabay
“养乐多之父”
不过呢，狂喝酸奶来改善健康并不靠谱。酸奶中的益生菌，通过唾液、胃酸、胆汁的重重“进攻”（毕竟是外来的“入侵者”），早就不剩几个了，根本无法形成规模效应。但这个思路是对的——如果能够找到一种益生菌，通过人们漫长的消化道还能生存，并能遂人类的意愿在肠道内扎根定殖，发挥作用，就再好不过了。
这时候，本文重要角色、日本微生物学家代田稔[rěn]（しろた みのる）就登场了。生于19世纪末的代田老师，在年轻时接受了现代科学的教养；然而当时的日本依然积贫积弱，人们的健康是个大问题。抱有医学梦的他，想通过一些办法来彻底提升民众的身体素质，于是投身微生物学。
他培养了干酪乳杆菌的一种菌株，这种菌株非常顽强，耐酸性很好，可以通过口腔、胃和十二指肠，不被胃酸和胆汁消灭。这种菌株也因此被命名为“代田株”。
这位，才是养乐多的本家。| 图片来自：光淋書院 / Wikimedia Commons
代田将这种益生菌配成饮料，注册了养乐多（ヤクルト，Yakult）商标，并于1955 年成立公司投放市场。虽然Yakult来源于酸奶（yogurt），但它的生产的全部过程并不是对牛奶进行发酵，而是兑制的，成分是水、糖、奶粉和香料，一瓶（65ml）里加入了65亿个干酪乳酸杆菌代田株的活菌，因此需要冷链运输、售卖，保证菌群稳定。
图片来自：Ramon FVelasquez / Wikimedia Commons
在当时，这种饮料成本比较低，售价便宜，因此代田的公司打出的旗号是“一张明信片一根烟就能买一瓶养乐多”（ハガキ1枚煙草1本の値段で買えるヤクルト），养好肠子，健康长寿。
有意思的是，当初为了推广养乐多，代田的公司雇了很多家庭主妇，骑着自行车或者小摩托，背后装着个保冷箱，深入社区挨家挨户卖，被称为“养乐多女士”。养乐多遂流行一时，整个亚洲都有它的身影。我们小时候喝的各种酸酸甜甜的乳酸菌饮料，都是受到它的启发。
来！干了这杯益生菌
干酪乳杆菌是益生菌没错，但是真的有广告吹的那么神奇么？有益生菌的酸奶、饮料茫茫多，它们究竟能不能提高这样那样的水平、让你健康长寿呢？
现实并没那么简单。虽然在未来，通过益生菌治疗肠胃疾病、调节免疫机能，确实是有可能的，但现在人们对于肠道菌群的研究，才只是冰山一角。肠道菌群如何工作、菌群失调之后会发生什么、如何恢复失调的菌群，人们都还没有彻底了解。
酸奶被打上“健康轻食”的标签之后，充满了小资范儿。| 图片来自：Pixabay
前几年有人研究过肥胖人群、正常人、瘦子的菌群，发现肠道菌群有可能影响身体胖瘦；把瘦小鼠和胖小鼠的粪便移植到无菌小鼠身上，确实是有效果的。但这离医药、乃至商业应用还有很远的距离，现在号称可以通过调节肠道菌群而达到减肥效果的饮品、药品，统统都是大忽悠，更别提这些饮品里面添加的糖，喝多了可能会发胖哦。
不过呢，益生菌的益处，确实也有研究支持。所以，世界各地的食品监管部门，是允许一些益生菌（包括干酪乳杆菌在内）添加到食物里面的。但是，食物不是药品，不可以宣传有任何切实的疗效，所以我们正真看到的乳酸菌饮料，大部分也就是泛泛而谈“能够促进肠胃功能”之类。
毕竟，从奶酪酸奶和泡菜开始，人们吃乳杆菌之类的益生菌也有好一阵了，这些菌肯定吃不死你，或许也能为健康带来好处。但目前人们的认识也到此为止，就不要指望养乐多发挥什么神奇功效啦。
题图来源：FOODBEV MEDIA
文章来源：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“物种日历”，转载请联系原账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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